列传·卷一百四十二

  回鹘上
  (上)回纥,其祖先是匈奴,民间多乘有高轮的车子,后魏时也称之为高车部,或称为敕勒,讹传为铁勒。其部落有袁纥、薛延陀、契絆羽、都播、骨利干、多览葛、仆骨、拔野古、同罗、浑、思结、斛薛、奚结、阿跌、白靅,共十五种,都散居在碛北。

  回纥,其先匈奴也,俗多乘高轮车,元魏时亦号高车部,或曰敕勒,讹为铁勒。 其部落曰袁纥、薛延陀、契苾羽、都播、骨利干、多览葛、仆骨、拔野古、同罗、 浑、思结、斛薛、奚结、阿跌、白,凡十有五种,皆散处碛北。
  袁纥,也叫乌护,或叫乌纥,隋朝时叫韦纥。人民骁勇强悍。起初没有酋长,逐水草而居,长于骑马射箭,好抢掠,臣服于突厥,突厥曾帮助财力使他们称雄北荒。隋大业年间,突厥君主处罗可汗攻打胁迫铁勒部落,勒索财物,后来又怕他们怨恨,于是召集他们的豪酋几百人都坑杀了。韦纥就与仆骨、同罗、拔野古一同叛突厥而去,自任俟斤,称为回纥。

  袁纥者,亦曰乌护,曰乌纥,至隋曰韦纥。其人骁强,初无酋长,逐水草转徙, 善骑射,喜盗钞,臣于突厥,突厥资其财力雄北荒。大业中,处罗可汗攻胁铁勒部, 裒责其财,既又恐其怨,则集渠豪数百悉坑之,韦纥乃并仆骨、同罗、拔野古叛去, 自为俟斤,称回纥。
  回纥姓药罗葛,居于薛延陀北的娑陵水上,距京师七千里。有民十万,一半是精兵。居地多砂石盐碱,牲畜多大足羊。大家推举时健俟斤为君长。其子名菩萨,勇武有谋,好打猎,战争中必身先士卒,战无不胜,所以下属都敬畏依附,但却被时健驱逐。时健死,部落中人认为菩萨贤能,立他为君长。其母叫乌罗浑,为人严明,能决断处理部落内部事务。回纥因此逐渐强盛。与薛延陀合攻突厥北疆。颉利派欲谷设率十万骑兵征讨,菩萨自带五千骑兵在马鬣山打败了他们,直追至天山,俘获了大批人马,威震北方。从此与薛延陀互为唇齿。号称活颉利发,在独乐水上树起牙旗。

  回纥姓药罗葛氏,居薛延陀北娑陵水上,距京师七千里。众十万,胜兵半之。 地碛卤,畜多大足羊。有时健俟斤者,众始推为君长。子曰菩萨,材勇有谋,嗜猎 射,战必身先,所向辄摧破,故下皆畏附,为时健所逐。时健死,部人贤菩萨,立 之。母曰乌罗浑,性严明,能决平部事。回纥繇是浸盛。与薛延陀共攻突厥北边, 颉利遣欲谷设领骑十万讨之,菩萨身将五千骑破之马鬣山,追北至天山,大俘其部 人,声震北方。繇是附薛延陀,相脣齿,号活颉利发,树牙独乐水上。
  贞观三年(629),开始入朝,贡献方物。其时突厥已亡,仅回纥与薛延陀最强盛。菩萨死后,其酋长胡禄俟利发吐迷度合同各部落攻打并吞并了薛延陀,接着于贞观二十年(646)南越贺兰山,临近黄河。派使者来通好。太宗为此到达灵州,驻于泾阳,召见他们。铁勒十一部都来,说:“延陀不侍奉大国,自取灭亡,其下属已作鸟兽散,不知去向。现我们各有领地,愿归顺天子,请为我们设立唐官。”诏令设宴大聚会,引见各位大君长,封以唐官,共有几千人。

  贞观三年,始来朝,献方物。突厥已亡,惟回纥与薛延陀为最雄强。菩萨死, 其酋胡禄俟利发吐迷度与诸部攻薛延陀,残之,并有其地,遂南逾贺兰山,境诸河。 遣使者献款,太宗为幸灵州,次泾阳,受其功。于是铁勒十一部皆来言:“延陀不 事大国,以自取亡,其下麕骇鸟散,不知所之。今各有分地,愿归命天子,请置唐 官。”有诏张饮高会,引见渠长等,以唐官官之,凡数千人。
  第二年再次入朝,于是定回纥部为瀚海都督府,多览葛部为燕然都督府,仆骨部为金微都督府,拔野古为幽陵都督府,同罗部为龟林都督府,思结部为卢山都督府;定浑为皋兰州,斛薛为高阙州,阿跌为鸡田州,契絆羽为榆溪州,奚结为鸡鹿州,思结别部为..林州,白靅为..颜州;定西北的结骨部为坚昆都督府,北面的骨利..为玄阙州,东北的俱罗勃为烛龙州,均任其酋领为都督、刺史、长史、司马。就在以前的单于台设燕然都护府统辖,六都督七州均隶属之。委派李素立为燕然都护。新任的都督刺史们均给玄金鱼符,以黄金为文。当时天子对边民采取招徕及远避两手政策。所以做绛黄瑞锦文袍、宝刀、珍器等赐之。皇帝坐于秘殿,演十部乐,殿前设高台,上置朱提瓶,以暗泉输酒,从左阁通到台基注入朱提瓶,再转斟入白金巨盆,回纥几千人都喝遍了,还未喝去一半。后来又诏令文武五品官以上的到尚书省为他们饯行。

  明年复入朝。乃以回纥部为瀚海,多览葛部为燕然,仆骨部为金微,拔野古部 为幽陵,同罗部为龟林,思结部为卢山,皆号都督府;以浑为皋兰州,斛薛为高阙 州,阿跌为鸡田州,契苾羽为榆溪州,奚结为鸡鹿州,思结别部为带林州,白 为窴颜州;其西北结骨部为坚昆府,北骨利干为玄阙州,东北俱罗勃为烛龙州;皆 以酋领为都督、刺史、长史、司马,即故单于台置燕然都护府统之,六都督、七州 皆隶属,以李素立为燕然都护。其都督、刺史给玄金鱼符,黄金为文,天子方招宠 远夷,作绛黄瑞锦文袍、宝刀、珍器赐之。帝坐秘殿,陈十部乐,殿前设高坫,置 硃提瓶其上,潜泉浮酒,自左阁通坫趾注之瓶,转受百斛镣盎,回纥数千人饮毕, 尚不能半。又诏文武五品官以上祖饮尚书省中。渠领共言:“生荒陋地,归身圣化, 天至尊赐官爵,与为百姓,依唐若父母然。请于回纥、突厥部治大涂,号‘参天至 尊道’,世为唐臣。”乃诏碛南弟鸟泉之阳置过邮六十八所,具群马、湩、肉待 使客,岁内貂皮为赋。乃拜吐迷度为怀化大将军、瀚海都督;然私自号可汗,署官 吏,壹似突厥,有外宰相六、内宰相三,又有都督、将军、司马之号。帝更诏时健 俟斤它部为祁连州,隶灵州都督,白它部为居延州。
  酋领们同声说:“我等生于边远蛮荒之地,如今归身圣人教化之处,天至尊又赐我等官爵,视我等为唐国百姓。我等依唐,如依父母。请在回纥、突厥部中开筑大道,称为‘参天至尊道’,我等世世代代均为唐臣。”于是诏令在南辟鸟鹈泉之北设置邮驿六十八所,驿站内准备群马、乳、肉以待使客,每年进贡貂皮作为赋税。

  吐迷度兄子乌纥烝吐迷度之妻,遂与俱陆莫贺达干俱罗勃谋乱而归车鼻可汗, 二人者皆车鼻婿,故乌纥领骑夜劫吐迷度杀之。燕然副都护元礼臣遣使绐乌纥,许 白为都督,乌纥不疑,即往谢,因斩以徇。帝恐诸部携解,命兵部尚书崔敦礼持节 临抚,赠吐迷度左卫大将军,赙祭备厚,擢其子婆闰左骁卫大将军,袭父所领。俱 罗勃既入朝,帝不遣。阿史那贺鲁之盗北庭,婆闰以骑五万助契苾何力等破贺鲁, 收北庭;又从伊丽道行军总管任雅相等再破贺鲁金牙山,迁右卫大将军,从讨高丽 有功。
  又委派吐迷度为怀化大将军、瀚海都督。

  婆闰死,子比栗嗣。龙朔中,以燕然都护府领回纥,更号瀚海都护府,以碛为 限,大抵北诸蕃悉隶之。比栗死,子独解支嗣。武后时,突厥默啜方强,取铁勒故 地,故回纥与契苾、思结、浑三部度碛,徙甘、凉间,然唐常取其壮骑佐赤水军云。 独解支死,子伏帝匐立。明年,助唐攻杀默啜,于是别部移健颉利发与同罗、等 皆来,诏置其部于大武军北。伏帝匐死,子承宗立,凉州都督王君〓诬暴其罪,流 死瀼州。当此时,回纥稍不循,族子瀚海府司马护输乘众怨,共杀君〓,梗绝安西 诸国朝贡道。久之,奔突厥,死。
  不过吐迷度私下里自称可汗,委派官吏,与当年的突厥一样,有外宰相六人,内宰相三人,还有都督、将军、司马等。皇帝又诏令时健俟斤的别部为祁连州,隶属灵州都督;白靅的别部为居延州。

  子骨力裴罗立。会突厥乱,天宝初,裴罗与葛逻禄自称左右叶护,助拔悉蜜击 走乌苏可汗。后三年,袭破拔悉蜜,斩颉跌伊施可汗,遣使上状,自称骨咄禄毘伽 阙可汗,天子以为奉义王,南居突厥故地,徙牙乌德鞬山、昆河之间,南距西城千 七百里,西城,汉高阙塞也,北尽碛口三百里,悉有九姓地。九姓者,曰药罗葛, 曰胡咄葛,曰啒罗勿,曰貊歌息讫,曰阿勿嘀,曰葛萨,曰斛嗢素,曰药勿葛,曰 奚牙勿。药罗葛,回纥姓也,与仆骨、浑、拔、野古、同罗、思结、契苾六种相等 夷,不列于数,后破有拔悉蜜、葛逻禄,总十一姓,并置都督,号十一部落。自是, 战常以二客部为先锋。有诏拜为骨咄禄毘伽阙怀仁可汗,前殿列仗,中书令内案授 册使者,使者出门升辂,至皇城门,降乘马,幡节导以行。凡册可汗,率用此礼。 明年,裴罗又攻杀突厥白眉可汗,遣顿啜罗达干来上功,拜裴罗左骁卫员外大将军, 斥地愈广,东极室韦,西金山,南控大漠,尽得古匈奴地。裴罗死,子磨延啜立, 号葛勒可汗,剽悍善用兵,岁遣使者入朝。
  吐迷度的侄子乌纥与吐迷度的妻子有私情,乃与俱陆莫贺达干俱罗勃打算叛乱后去归附车鼻可汗,这两人都是车鼻的女婿。乌纥夜晚领骑兵劫杀了吐迷度。燕然副都护元礼臣派人去乌纥处,假报请他为都督。乌纥不疑,即去致谢,元礼臣即将他斩首示众。皇帝担心其他各部生离心,派兵部尚书崔敦礼持节去安抚,追赠吐迷度为左卫大将军,奠仪极为丰厚,又升任其子婆闰为左骁卫大将军,承袭乃父爵职。俱罗勃入朝后,皇帝留之不遣归。永徽二年(651),阿史那贺鲁入寇北庭时,婆闰带五万人马助契絆何力等击败贺鲁,收复北庭;又跟随伊丽道行军总管任雅相等在金牙山再破贺鲁,升右卫大将军。后来随王师讨高丽再建功。

  肃宗即位,使者来请助讨禄山,帝诏燉煌郡王承寀与约,而令仆固怀恩送王, 因召其兵。可汗喜,以可敦妹为女,妻承寀,遣渠领来请和亲,帝欲固其心,即封 虏女为毘伽公主。于是可汗自将,与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合讨同罗诸蕃,破之河上。 与子仪会呼延谷,可汗恃其强,陈兵引子仪拜狼纛而后见。帝驻彭原,使者葛罗支 见,耻班下,帝不欲使鞅鞅,引升殿,慰而遣。俄以大将军多揽等造朝,及太子叶 护身将四千骑来,惟所命。帝因册毘伽公主为王妃,擢承寀宗正卿;可汗亦封承寀 为叶护,给四节,令与其叶护共将。帝命广平王见叶护,约为昆弟,叶护大喜,使 首领达干等先到扶风见子仪,子仪犒饮三日。叶护辞曰:“国多难,我助讨逆,何 敢食!”固命,乃留。既行,日赐牛四十角、羊八百蹄、米四十斛。
  婆闰死,子比栗继立。龙朔年间,因燕然都护府辖领回纥,故改称瀚海都护府,以大碛为限,北方各蕃一般都隶属之。比栗死,子独解支继立。武后时,突厥默啜正强,夺取了铁勒旧地。因此回纥与契絆、思结、浑三部渡过砂碛,迁到甘州、凉州之间。唐常调取其精壮人马助赤水军作战。独解支死,子伏帝匐继立。第二年,助唐攻杀默啜。于是别部移健颉利发与同罗、靅等都迁来,诏令安置他们在大武军北。伏帝匐死,子承宗立,凉州都督王君耯诬陷他有罪,流放死于氵襄州。其时回纥渐生不满,族子瀚海府司马护输利用众怨共杀王君耯,阻绝安西各国朝贡的道路。后来,承宗等投奔突厥,死于彼处。

  香积之战,阵澧上,贼诡伏骑于王师左,将袭我,仆固怀恩麾回纥驰之,尽翦 其伏,乃出贼背,与镇西、北庭节度使李嗣业夹之,贼大败,进收长安。怀恩率回 纥、南蛮、大食众缭都而南,壁浐东,进次陕西,战新店。初,回纥至曲沃,叶护 使将军鼻施吐拨裴罗旁南山东出,搜贼伏谷中,歼之,营山阴。子仪等与贼战,倾 军逐北,乱而却,回纥望见,即逾西岭,曳旗趋贼,出其后,贼反顾,遂大溃,追 奔数十里,人马相腾蹂,死者不可计,收仗械如丘。严庄挟安庆绪弃东京北度河, 回纥大掠东都三日,奸人导之,府库穷殚,广平王欲止不可,而耆老以缯锦万匹赂 回纥,止不剽。叶护还京师,帝遣群臣劳之长乐,帝坐前殿,召叶护升阶,席酋领 于下,宴且劳之,人人赐锦绣缯器。叶护顿首言:“留兵沙苑,臣归料马,以收范 阳,讫除残盗。”帝曰:“为朕竭义勇,成大事,卿等力也。”诏进司空,爵忠义 王,岁给绢二万匹,使至朔方军受赐。
  子骨力裴罗继立。恰逢突厥内乱。

  乾元元年,回纥使者多彦阿波与黑衣大食酋阁之等俱朝,争长,有司使异门并 进。又使请昏,许之。帝以幼女宁国公主下嫁,即册磨延啜为英武威远毘伽可汗, 诏汉中郡王瑀摄御史大夫为册命使,以宗子右司郎中巽兼御史中丞为礼会使,并以 副瑀,尚书右仆射裴冕送诸境。帝饯公主,因幸咸阳,数尉勉,主泣曰:“国方多 事,死不恨。”瑀至虏,而可汗胡帽赭袍坐帐中,仪卫光严,引瑀立帐外,问曰: “王,天可汗何属?”瑀曰:“从昆弟也。”时中人雷灵俊立瑀上,又问:“立王 上者为谁?”瑀曰:“中人也。”可汗曰:“中人奴尔,顾立郎上乎?”灵俊趋下。 于是引瑀入,瑀不拜,可汗曰:“见国君,礼无不拜。”瑀曰:“天子顾可汗有功, 以爱女结好。比中国与夷狄婚,皆宗室子。今宁国乃帝玉女,有德容,万里来降, 可汗天子婿,当以礼见,安踞受诏邪?”可汗惭,乃起奉诏,拜受册。翌日,尊主 为可敦。瑀所赍赐物,可汗尽与其牙下酋领。瑀还,献马五百匹、貂裘、白氈等。 乃使王子骨啜特勒、宰相帝德等率骑三千助讨贼,帝因命仆固怀恩总之。又遣大首 领盖将军与三女子谢婚,并告破坚昆功。明年,骨啜与九节度战相州,王师溃,帝 德等奔京师,帝厚赐尉其意,乃还。俄而可汗死,国人欲以公主殉,主曰:“中国 人婿死,朝夕临,丧期三年,此终礼也。回纥万里结昏,本慕中国,吾不可以殉。” 乃止,然剺面哭,亦从其俗云。后以无子,得还。
  天宝初年,裴罗与葛逻禄自称为左右叶护,助拔悉蜜击走乌苏可汗。三年后,击破拔悉蜜,斩杀颉跌伊施可汗,派使者上书朝廷说明情况,自称骨咄禄毗伽阙可汗,天子封他为奉义王,南居突厥的故土,徙牙庭至乌德革建山与..昆河之间,南距西城一千七百里。西城,即汉时的高阙塞。北至碛石口三百里,九姓之地全在内。九姓,即药罗葛、胡咄葛、口屈罗勿、貊歌息讫、阿勿嘀、葛萨、斛..素、药勿葛、奚邪勿。药罗葛是回纥姓,与仆骨、浑、拔野古、同罗、思结、契絆六族相等同。后来又击破拔悉蜜、葛逻禄,总共十一姓,并置都督,号称十一部落。从此,每战常以两客部为先锋。诏授骨力裴罗为骨咄禄毗伽阙怀仁可汗。在前殿陈列仪仗,由中书令内案授册使者,使者出门乘专车到皇城门,改乘马,由幡节在前导路。凡册封可汗,均用此礼。第二年,裴罗又攻杀突厥的白眉可汗,派顿啜罗达干来朝报功。委任裴罗为左骁卫员外大将军。回纥拓地越来越广:东接室韦,西至金山,南控大漠,尽得古匈奴的领地。

  始叶护太子前得罪死,故次子移地健立,号牟羽可汗,其妻,仆固怀恩女也。 始可汗为少子请昏,帝以妻之,至是为可敦。明年,使大臣俱录莫贺达干等入朝, 并问公主起居,使人通谒于延英殿。
  裴罗死,子磨延啜继立,号称葛勒可汗,他英武剽悍,善于用兵,每年均派使者入朝。

  代宗即位,以史朝义未灭,复遣中人刘清潭往结好,且发其兵。比使者至,回 纥已为朝义所訹,曰:“唐荐有丧,国无主,且乱,请回纥入收府库,其富不赀。” 可汗即引兵南,宝应元年八月也。清潭赍诏至其帐,可汗曰:“人言唐已亡,安得 有使邪?”清潭为言:“先帝虽弃天下,广平王已即天子位,其仁圣英武类先帝, 故与叶护收二京、破安庆绪者,是与可汗素厚,且唐岁给回纥缯绢,岂忘之邪?” 是时,回纥已逾三城,见州县榛莱,烽障无守,有轻唐色。乃遣使北收单于府兵、 仓库,数以语凌靳清潭。清潭密白帝:“回纥兵十万向塞。”朝廷震惊,遣殿中监 药子昂迎劳,且视军,遇于太原,密识其兵裁四千,孺弱万余,马四万,与可敦偕 来。帝令怀恩与回纥会。因遣使上书,请助天子讨贼。回纥欲入蒲关,径沙苑而东, 子昂说曰:“自寇乱来,州县残虚,供亿无所资,且贼在东京,若入井陉,以取邢、 洺、卫、怀,收贼财帑,乃鼓而南,上策也。”不听。子昂曰:“然则趋怀太行道, 南据河阳,扼贼喉衿。”又不听。曰:“食太原仓粟,右次陕,与泽潞、河南、怀 郑兵合。”回纥从之。
  肃宗即位,回纥派使者来,愿意帮助讨伐安禄山。诏令敦煌郡王承肕与之商约,令仆固怀恩护送郡王,同时召集其兵士。可汗喜,将可敦之妹做女儿嫁给承肕。又派大头领来朝求和亲。皇帝想拴住他的心,就封回纥女为毗伽公主。于是可汗亲自带兵与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合力讨伐同罗各部,在河上将他们击败,然后与郭子仪在呼延谷相会。可汗恃其兵马强盛,陈列兵仗,引郭子仪先拜大狼旗然后相见。其时肃宗驻彭原,可汗的使者葛罗支来朝见,耻于立于众臣之后。

  诏以雍王为天下兵马元帅,进子昂兼御史中丞,与右羽林卫将军魏琚为左右厢 兵马使,中书舍人韦少华为元帅判官,御史中丞李进为行军司马,东会回纥。敕元 帅为诸军先锋,与诸节度会陕州。时可汗壁陕州北,王往见之,可汗责王不蹈舞。 子昂辞曰:“王,嫡皇孙,二宫在殡,礼不可以蹈舞。”回纥廷诘曰:“可汗为唐 天子弟,于王,叔父行也,容有不蹈舞乎?”子昂固拒,即言:“元帅,唐太子也, 将君中国,而可舞蹈见可汗哉?”回纥君臣度不能屈,即引子昂、进、少华、琚搒 之百,少华、琚一夕死,王还营。官军以王见辱,将合诛回纥,王以贼未灭止之。
  皇帝不想使他不高兴,叫人引他上殿相见,抚慰后送他回去。后来又派大将军多揽等入朝,又让太子叶护带四千人马来,听任调遣。皇帝册封毗伽公主为王妃,升承肕为宗正卿;可汗也封承肕为叶护,给四符节,要他与叶护共同统军。皇帝又命广平王与叶护相见,约为兄弟。

  于是,怀恩与虏左杀为先驱。朝义使反间,左杀执以献,与诸将同击贼,战横 水,走之,进收东都。可汗使拔贺那贺天子,献朝义旗物。雍王还灵宝,可汗屯河 阳,留三月,屯旁人困于剽辱。仆固瑒率回纥兵与朝义挐战,蹀血二千里,枭其首, 河北悉平。怀恩道相州西山崞口还屯,可汗出泽、潞,与怀恩会,道太原去。
  叶护大喜,派首领达干等先到扶风见郭子仪,郭子仪设宴犒劳三日。叶护辞谢说“:国家有难,我是来帮助讨伐逆贼的,哪敢沉溺宴饮!”郭子仪坚持留饮,乃留。

  初,回纥至东京,放兵攘剽,人皆遁保圣善、白马二祠浮屠避之,回纥怒,火 浮屠,杀万余人,及是益横,诟折官吏,至以兵夜斫含光门,入鸿胪寺。方其时, 陕州节度使郭英乂留守东都,与鱼朝恩及朔方军骄肆,因回纥为暴,亦掠汝、郑间, 乡不完庐,皆蔽纸为裳,虐于贼矣。
  出发后,每日供应其军牛二十头、羊二百只、米四十斛。

  帝念少华等死,故赠少华左散骑常侍,琚扬州大都督,赐一子六品官。于是册 可汗曰颉咄登里骨啜蜜施合俱录英义建功毘伽可汗,可敦曰娑墨光亲丽华毘伽可敦, 以左散骑常侍王翊使,即其牙命之,自可汗至宰相共赐实封二万户。又以左杀为雄 朔王,右杀宁朔王,胡禄都督金河王,拔鉴将军静漠王,十都督皆国公。
  香积之战中,列阵澧水,贼埋伏骑兵在王师之东,准备偷袭。仆固怀恩指挥回纥兵驰去救援,将伏兵全部歼灭。接着从贼兵背后与镇西、北庭节度使李嗣业夹攻,贼大败,进而收复长安。仆固怀恩率领回纥、南蛮、大食的兵绕长安南行,建垒..东,进驻陕州西,战于新店。

  永泰初,怀恩反,诱回纥、吐蕃入寇。俄而怀恩死,二虏争长,回纥首领潜诣 泾阳见郭子仪,请改事。子仪率麾下叩回纥营。回纥曰:“愿见令公。”子仪出旗 门,回纥曰:“请释甲。”子仪易服。酋长相顾曰:“真是公矣!”时李光进、路 嗣恭介马在侧,子仪示酋长曰:“此渭北节度使某,朔方军粮使某。”酋长下马拜, 子仪亦下见之。虏数百环视,子仪麾下亦至,子仪麾左右使却,且命酒与饮,遗以 缠头彩三千,召可汗弟合胡禄等持手,因让曰:“上念回纥功,报尔固厚,何负而 来?今即与汝战,何遽降也?我将独入尔营,虽杀我,吾将士能击汝。”酋长詟服 曰:“怀恩诡我曰‘唐天子南走,公见废’,是以来。今天可汗在,公无恙,吾等 愿还击吐蕃以报厚恩。然怀恩子,可敦弟也,愿赦死。”于是子仪持酒,胡禄请盟 而饮,子仪曰:“唐天子万岁,回纥可汗亦万岁,二国将相如之。有如负约,身死 行阵,家屠戮。”方时,虏宰相磨咄莫贺达干、顿莫贺达干等闻言皆夺气,酒至其 所,辄曰:“无易公誓。”始,虏有二巫,言“此行必不战,当见大人而还”;及 是相顾笑曰:“巫不吾绐也。”
  当初,回纥兵到曲沃,叶护派将军鼻施吐拨裴罗沿南山东而出,搜索埋伏谷中之贼,全部歼灭,驻军山北。郭子仪等人与贼战,全军追击。贼阵乱退却,回纥望见,即越过西岭,扯着军旗趋奔贼兵击其后背,贼回头应战,大败。王师追奔几十里,人马相互蹂践,死者不可计数,收缴兵械堆积如山。严庄扶持安庆绪弃东京北渡黄河。回纥兵在东京大掠三天。又有坏人引导,以致府库被劫殆尽。广平王欲禁不得,城中父老以罗锦万匹酬谢回纥,才停止搜夺。叶护回京师,皇帝派群臣在长乐犒劳。皇帝坐前殿,召叶护上阶,众酋领则在殿下入席。人人都赐给锦绣及金银器皿。叶护叩谢说“:我们的兵留在沙苑,臣回去取马,再来助收范阳,除尽残贼。”皇帝说:“为我竭忠尽义以成大事,是你等的力量啊。”诏升叶护为司空,封爵忠义王,每年给绢二万匹,让他去朔方军受赐。

  朔方先锋兵马使白元光合回纥兵于灵台,会雪雰严晦,吐蕃闭营撤备,乃纵击 之,斩首五万级,生禽万人,获马、橐它、牛、羊,收所俘唐户五千。仆固名臣降, 合胡禄都督等二百人皆来朝,赐与不可计。子仪以名臣见。名臣,怀恩兄子,锐将 也。
  乾元元年(758),回纥使者多彦阿波与黑衣大食酋长阁之等一同入朝,争为长,有司让他们从东、西两门同时进入。

  大历三年,光亲可敦卒,帝遣右散骑常侍萧昕持节吊祠。明年,以怀恩幼女为 崇徽公主继室,兵部侍郎李涵持节册拜可敦,赐缯彩二万。是时,财用屈,税公卿 骡、橐它给行,宰相饯中渭桥。
  回纥又求婚,获准。皇帝将幼女宁国公主下嫁,即册封磨延啜为英武威远毗伽可汗,诏令汉中郡王蠫代任御史大夫为册命使,派宗子右司郎中巽兼御史中丞为礼会使,且做蠫的副手,尚书右仆射裴冕送到边境。皇帝为饯别公主,到达咸阳,多所慰勉。公主流泪说:“国家正多事,我虽死亦无恨。”蠫到达回纥,可汗戴胡帽着赭袍端坐帐中,仪卫整肃威严,引蠫立于帐外,问:“王,是天可汗的什么人?”蠫答“:是天子的堂弟。”当时中人雷灵俊站在蠫的上手,又问:“站在王上手的是什么人?”蠫答:“是中人。”可汗说:“中人,是奴仆,怎么可以站在郎君上手?”灵俊只得走到下位。于是引蠫入帐,蠫不拜。可汗说:“见国君,没有不拜之礼。”蠫说:“天子顾念可汗有功,以爱女与可汗以结姻好。近来中国与夷狄通婚的都是宗室子女,今宁国公主乃天子玉女,有才有德有貌,万里来下嫁,可汗是天子的女婿,该以礼相见,岂能踞坐受诏?”可汗惭愧,随即起身跪拜奉诏受册。

  回纥之留京师者,曹辈掠女子于市,引骑犯含光门,皇城皆阖,诏刘清潭慰止。 复出暴市物,夺长安令邵说马,有司不敢何诘。自乾元后,益负功,每纳一马,取 直四十缣,岁以数万求售,使者相蹑,留舍鸿胪,骀弱不可用,帝厚赐欲以愧之, 不知也。复以万马来,帝不忍重烦民,为偿六千。十年,回纥杀人横道,京兆尹黎 干捕之,诏贷勿劾。又刺人东市,缚送万年狱,首领劫取囚,残狱吏去,都人厌苦。
  第二天,尊公主为可敦,蠫所带来的赐物,可汗全部送给帐下酋领。蠫返回时,献马五百匹、貂裘、白棉布等。又派王子骨啜特勒、宰相帝德等率骑兵三千帮助讨贼,皇帝即命仆固怀恩统领。后来回纥又派大首领盖将军与三女子来谢婚,并报告击破坚昆之功。第二年,骨啜与九节度战于相州,王师败,帝德等人奔回京师,皇帝厚赐抚慰后回去。不久,可汗死,国人欲将公主殉葬。公主说:“中国人夫婿亡故,早晚祭奠,丧期三年,此后礼毕。回纥不远万里以结婚姻,本为仰慕中国。我不可殉葬。”事作罢,不过也从其习俗,割面流血而哭。后因无子,归唐。

  十三年,回纥袭振武,攻东陉,入寇太原。河东节度使鲍防与战阳曲,防败绩, 残杀万人。代州都督张光晟又战羊虎谷,破之,虏乃去。
  先前,叶护太子因获罪被杀,所以此时次子移地健即位,称牟羽可汗。其妻是仆固怀恩之女。当初,可汗为小儿子求婚,皇帝将仆固女许配给他,现在成了可敦。第二年,派大臣俱录莫贺达干等入朝,并问候宁国公主安好,皇帝在延英殿接见使者。

  德宗立,使中人告丧,且脩好。时九姓胡劝可汗入寇,可汗欲悉师向塞,见使 者不为礼。宰相顿莫贺达干曰:“唐,大国,无负于我。前日入太原,取羊马数万, 比及国,亡耗略尽。今举国远斗,有如不捷,将安归?”可汗不听,顿莫贺怒,因 击杀之,并屠其支党及九姓胡几二千人,即自立为合骨咄禄毘伽可汗,使长建达干 从使者入朝。建中元年,诏京兆少尹源休持节册顿莫贺为武义成功可汗。
  代宗即位,因史朝义尚未歼灭,又派中人刘清潭去修旧好,征调其兵。及使者到达,回纥已听信了史朝义的谎言,说是:唐室接连有大丧事,国内无主,将大乱。请回纥发兵入唐,收取府库,其财富不可胜数。可汗即领兵南下。这是宝应元年(762)八月的事。刘清潭带了诏书到可汗牙帐,可汗说:“人家说唐已亡了,怎么还会有使者来呢?”刘清潭说“:先帝虽说弃天下而去,广平王已即天子位,其为人仁圣英武与先帝一样,就是当年与叶护共同收复二京、击破安庆绪的人。

  始回纥至中国,常参以九姓胡,往往留京师,至千人,居赀殖产甚厚。会酋长 突董、翳蜜施、大小梅录等还国,装橐系道,留振武三月,供拟珍丰,费不赀。军 使张光晟阴伺之,皆盛女子以橐,光晟使驿吏刺以长锥,然后知之。已而闻顿莫贺 新立,多杀九姓胡人,惧不敢归,往往亡去,突董察视严亟。群胡献计于光晟,请 悉斩回纥,光晟许之,即上言:“回纥非素强,助之者九胡尔。今其国乱,兵方相 加,而虏利则往,财则合,无财与利,一乱不振。不以此时乘之,复归人与币,是 谓借贼兵,资盗粮也。”乃使裨校阳不礼,突董果怒,鞭之。光晟因勒兵尽杀回纥 群胡,收橐它、马数千,缯锦十万,且告曰:“回纥抶大将,谋取振武,谨先诛之。” 部送女子还长安。帝召光晟还,以彭令方代之,遣中人与回纥使聿达干往言其端, 因欲与虏绝。敕源休俟命太原。明年,乃行,因归突董等四丧。突董,可汗诸父也。 源休至,可汗令大臣具车马出迎,其大相颉干迦斯踞坐责休等杀突董事,休言: “彼自与张光晟斗死,非天子命。”又曰:“使者皆负死罪,唐不自戮,何假手于 我邪?”良久罢去,休等几死。留五旬,卒不见可汗。可汗传谓休曰:“国人皆欲 尔死,我独不然。突董等已亡,今又杀尔,犹以血濯血,徒益污。吾以水濯血,不 亦善乎?为我言有司,所负马直一百八十万,可速偿我。”遣散支将军康赤心等随 休来朝。帝隐忍,赐以金缯。
  与可汗一向交往甚厚,况且唐室每年给回纥绢匹,难道忘了吗?”这时,回纥兵已越过三城,见州县荒芜,烽烟障垒无守兵,有轻视唐室之意。可汗派使北收单于府的兵马仓粮,多次用言语轻慢刘清潭。清潭秘密派人报告皇帝“:回纥兵十万即将入塞。”朝廷震惊,派殿中监药子昂迎师犒军,细察实况。在太原与回纥兵相遇,察得其兵才四千人,老少相兼有一万多,马四万匹,与可敦同来。皇帝派仆固怀恩去回纥,说服可汗。可汗乃派使者上书,愿助天子讨贼。回纥欲入蒲关,经沙苑而东向破贼。药子昂建议:“自寇乱以来,州县残破虚乏,供应难继。

  后三年,使使者献方物,请和亲。帝蓄前恚未平,谓宰相李泌曰:“和亲待子 孙图之,朕不能已。”泌曰:“陛下岂以陕州故憾乎?”帝曰:“然。朕方天下多 难,未能报,且毋议和。”泌曰:“辱少华等乃牟羽可汗也,知陛下即位必偿怨, 乃谋先苦边,然兵未出,为今可汗所杀矣。今可汗初立,遣使来告,垂发不翦,待 天子命。而张光晟杀突董等。虽幽止使人,然卒完归,则为无罪矣。”帝曰:“卿 言则然,顾朕不可负少华等,奈何?”泌曰:“臣谓陛下不负少华,少华负陛下。 且北虏君长身赴难,陛下在籓,春秋未壮,而轻度河入其营,所谓冒豺虎之场也。 为少华等计,当先定会见礼,臣犹危之,奈何孑然赴哉?臣昔为先帝行军司马,方 叶护来,先帝祗使宴于府。及议征讨,则不见也。叶护邀臣至营,帝不许,使好谓 曰:‘主当劳客,客返劳主邪?’东收京师,约曰:‘土地、人众归我,玉帛、子 女予回纥。’战胜,叶护欲大掠,代宗下马拜之,回纥乃东向洛。臣犹恨以元帅拜 叶护于马前,为左右过,然先帝曰:‘王仁孝,足办朕事。’下诏尉勉。叶护乃牟 羽诸父也,牟羽之来,陛下以元子不拜于帐下,而可汗不敢少有失于陛下,则陛下 未尝屈矣。先帝拜叶护,全京城,陛下乃不拜可汗,固伸威于虏,何恨焉?然计香 积、陕州事,以屈己为是乎?伸威为是乎?藉令少华等以陛下见可汗,闭壁五日, 与陛下张饮,天下岂不寒心哉?而天助威神,使豺狼驯服,牟羽母捧陛下以貂裘, 叱左右促命骑,躬送出营。此少华等负陛下也。假令牟羽为有罪,则今可汗已杀之, 立者乃牟羽从父兄,是为有功,渠可忘之邪?且回纥可汗铭石立国门曰:‘唐使来, 当使知我前后功’云。今请和,必举部南望,陛下不之答,其怨必深。愿听昏而约 用开元故事,如突厥可汗称臣,使来者不过二百,市马不过千,不以唐人出塞,亦 无不可者。”帝曰:“善。”乃许降公主,回纥亦请如约。诏咸安公主下嫁,又诏 使者合阙达干见公主于麟德殿,使中谒者赍公主画图赐可汗。
  且贼人在东京,若从井陉入关,直取邢、洛、卫、怀等州,收缴贼人财币,再进军南下,是为上策。”可汗不听。子昂说:“那么取怀州太行路,南据河阳,可扼贼咽喉。”又不听。子昂再说“:那么食用太原仓的粮草,东驻陕州,与泽潞、河南、怀郑的兵会合。”回纥同意。

  明年,可汗遣宰相跌都督等众千余,并遣其妹骨咄禄毘伽公主率大酋之妻五十 人逆主,且纳聘。夹跌至振武,为室韦所钞,战死。有诏其下七百,皆听入朝, 舍鸿胪,帝御延喜门见使者。是时,可汗上书恭甚,言:“昔为兄弟,今婿,半子 也。陛下若患西戎,子请以兵除之。”又请易回纥曰回鹘,言捷鸷犹鹘然。帝欲飨 回鹘公主,问礼于李泌,对曰:“肃宗于敦煌王为从祖兄,回鹘妻以女,见帝于彭 原,独拜廷下,帝呼曰‘妇’而不名‘嫂’也。当艰虞时,方藉其用,犹以臣之, 况今日乎?”于是引回鹘公主入银台门,长公主三人候诸内,译史传导,拜必答, 揖与进。帝御秘殿,长公主先入侍,回鹘公主入,拜谒已,内司宾导至长公主所, 又译史传问,乃与俱入。至宴所,贤妃降阶俟,回鹘公主拜,贤妃答拜。又拜召已, 由西阶升,乃坐。有赐则降拜,非帝赐则避席拜,妃、公主皆答拜。讫归,凡再飨。 帝又尽建咸安公主官属,视王府。以嗣滕王湛然为昏礼使,右仆射关播护送,且将 册书拜可汗为汩咄禄长寿天亲毘伽可汗,公主为智惠端正长寿孝顺可敦。
  诏令雍王为兵马元帅,升药子昂兼御史中丞,与右羽林卫将军魏琚为左右厢兵马使,任中书舍人韦少华为元帅判官,御史中丞李进为行军司马,去东会回纥。敕令元帅为诸军先锋,与诸节度在陕州相会。当时,可汗驻军陕州北,雍王去见他,可汗责雍王不蹈舞,礼不恭。药子昂辩解“:雍王,是嫡皇孙,乃父乃祖殓而未葬,礼不可以蹈舞。”回纥宰相当廷诘问“:可汗是唐天子之弟,对王来说,是叔父辈,岂可相见不蹈舞的呢?”子昂坚持拒绝说“:元帅,是唐太子,将为中国的君主,岂可蹈舞见可汗?”回纥君臣估计不能使唐使屈服,即将药子昂、李进、韦少华、魏琚各打一百板。韦少华、魏琚一夜即死,雍王还营。官军因雍王被辱,准备合力诛杀回纥。雍王因史朝义之乱未平,阻止了莽动。

  贞元五年,可汗死,子多逻斯立,国人号“泮官特勒”,以鸿胪卿郭锋持节册 拜爱登里逻汩没蜜施俱录毘伽忠贞可汗。
  当时,仆固怀恩与回纥左杀为先驱。

  初,安西、北庭自天宝末失关、陇,朝贡道隔。伊西北庭节度使李元忠、四镇 节度留后郭昕数遣使奉表,皆不至。贞元二年,元忠等所遣假道回鹘,乃得至长安。 帝进元忠为北庭大都护,昕为安西大都护。自是,道虽通,而虏求取无涘。沙陀别 部六千帐,与北庭相依,亦厌虏裒索,至三葛禄、白眼突厥素臣回鹘者尤怨苦,皆 密附吐蕃,故吐蕃因沙陀共寇北庭,颉干迦斯与战,不胜,北庭陷。于是都护杨袭 古引兵奔西州。回鹘以壮卒数万召袭古,将还取北庭,为吐蕃所击,大败,士死太 半,迦斯奔还。袭古挈余众将入西州,迦斯绐曰:“弟与我俱归,当使公还唐。” 袭古至帐,杀之。葛禄又取深图川,回鹘大恐,稍南其部落以避之。
  史朝义使反间计,左杀捉住奸细献给王师并与诸将共同击贼,战于横水,赶走朝义,进而收复东都。可汗派拔贺那向天子贺喜,献上史朝义的旗帜等物。雍王回灵宝,可汗屯河阳,留驻三个月,屯旁人民苦于剽掠侮辱。仆固..率回纥兵与朝义苦战,血战二千里,斩了朝义的头,河北全部平定。仆固怀恩自相州西山崞口回屯,可汗出泽、潞与怀恩会合,经太原而去。

  是岁,可汗为少可敦叶公主所毒死,可敦亦仆固怀恩之孙,怀恩子为回鹘叶护, 故女号叶公主云。可汗之弟乃自立。迦斯方攻吐蕃,其大臣率国人共杀篡者,以可 汗幼子阿啜嗣。迦斯还,可汗等出劳,皆俯伏言废立状,惟大相生死之。悉发郭锋 所赐器币饷迦斯。可汗拜且泣曰:“今幸得继绝,仰食于父也。”迦斯以其柔屈, 乃相持哭,遂臣事之,以器币悉给将士,无所私,其国遂安。遣达北特勒梅录将军 来告,且听命。诏鸿胪少卿庾鋋册阿啜为奉诚可汗。俄以律支达干来告少宁国公主 之丧。主,荣王女也。始宁国下嫁,又以媵之。宁国后归,因留回鹘中为可敦,号 “少宁国”,历配英武、英义二可汗。至天亲可汗时,始居外。其配英义生二子, 皆为天亲所杀。是岁,回鹘击吐蕃、葛禄于北庭,胜之,且献俘。明年,使药罗葛 炅来朝,炅本唐人吕氏,为可汗养子,遂从可汗姓。帝以其用事,赐赍殊优,拜检 校尚书右仆射。
  起先,回纥到东京,纵兵掠夺。人们都到圣善寺、白马寺两佛寺躲避。回纥怒,纵火烧佛寺,杀死一万多人。至此更加蛮横,垢骂侮辱官吏,甚至夜晚带兵斫开含光门,入鸿胪寺。那时,陕州节度使郭英耣留守东都,与鱼朝恩及朔方军都骄横恣肆。见回纥暴掠也掠夺于汝州、郑州之间,以致乡无完屋,人民以纸为衣,其为虐比贼更甚。

  十一年,可汗死,无子,国人立其相骨咄禄为可汗,以使者来,诏秘书监张荐 持节册拜爱滕里逻羽录没蜜施合胡禄毘伽怀信可汗。骨咄禄本夹跌氏,少孤,为 大首领所养,辩敏材武,当天亲时数主兵,诸酋尊畏。至是,以药罗葛氏世有功, 不敢自名其族,而尽取可汗子孙内之朝廷。
  皇帝顾念韦少华等死难,追赠少华左散骑常侍,追赠魏琚扬州大都督,各赐一子六品官。册封可汗为颉咄登里骨啜蜜施合俱录英义建功毗伽可汗,封可敦为娑墨光亲丽华毗伽可敦,派左散骑常侍王翊出使,至回纥牙庭册命。自可汗至宰相共赐实封二万户,又封左杀为雄朔王,右杀为宁朔王,胡禄都督为金河王,拔览将军为静漠王,十都督均封国公。

  永贞元年,可汗死,诏鸿胪少卿孙杲临吊,册所嗣为滕里野合俱录毘伽可汗。
  永泰初年,仆固怀恩反,引诱回纥、吐蕃入寇。不久。怀恩死,二虏争为长。

  元和初,再朝献,始以摩尼至。其法日晏食,饮水茹荤,屏湩酪,可汗常与共 国者也。摩尼至京师,岁往来西市,商贾颇与囊橐为奸。三年,来告咸安公主丧。 主历四可汗,居回鹘凡二十一岁。无几,可汗亦死,宪宗使宗正少卿李孝诚册拜爱 登里罗汨蜜施合毘伽保义可汗。阅三岁,使者再朝,遣伊难珠再请昏,未报。可汗 以三千骑至鹈泉,于是振武以兵屯黑山,治天德城备虏。礼部尚书李绛奏言: “回鹘盛强,北边空虚,一为风尘,则弱卒非抗敌之夫,孤城为不守之地。傥陛下 怀此,增甲兵,饬城垒,中夏长策,生人大幸也。臣观今日处置,未得其要。夫边 忧有五,请历言之:北狄贪没,唯利是视,比进马规直,再岁不至,岂厌缯帛利哉? 殆欲风高马肥,而肆侵轶。故外攘内备,必烦朝廷,一可忧;兵力未完,斥侯未明, 戈甲未备,城池未固,饰天德则虏必疑,虚西城则碛道无倚,二可忧;夫城保要害, 攻守险易,当谋之边将,今乃规河塞之外,裁庙堂之上,虏猝犯塞,应接失便,三 可忧;自脩好以来,山川形胜,兵戍满虚,虏皆悉之,贼掠诸州,调发在旬朔外, 其系累人畜在旦夕内,比王师至则虏已归,寇能久留,役亦转广,四可忧;北狄西 戎,素相攻讨,故边无虞,今回鹘不市马,若与吐蕃结约解仇,则将臣闭壁惮战, 边人拱手受祸,五可忧。又淮西吴少阳垂死,可乘其变,诸道兴发,役且十倍。臣 谓宜听其婚,使守蕃礼,所谓三利也;和亲则烽燧不惊,城堞可治,盛兵以畜力, 积粟以固军,一也;既无北顾忧,可南事淮右,申令于垂尽之寇,二也;北虏恃我 戚,则西戎怨愈深,内不得宁,国家坐受其安,寇掠长息,三也。今舍三利,取五 忧,甚非计。或曰降主费多,臣谓不然。我三分天下赋,以一事边。今东南大县赋 岁二十万缗,以一县赋为婚赀,非损寡得大乎?今惜婚费不与,假如王师北征,兵 非三万、骑五千不能捍且驰也。又如保十全之胜,一岁辄罢,其馈饷供儗,岂止一 县赋哉?”帝不听。
  回纥首领暗中到泾阳见郭子仪,要求任他手下。郭子仪率左右来到回纥营。回纥人说“:希望见到令公。”子仪出旗门,回纥人说:“请脱去盔甲。”子仪脱去战袍。酋长们相顾说“:真是郭公啊。”当时李光进、路嗣恭牵着战马在旁边,子仪向酋长们介绍说“:这位是渭北节度使李太保,这位是朔方军粮使路大夫。”酋长下马拜,子仪也下马答礼。虏兵几百人围着看,子仪的兵众也来了。子仪挥左右让兵退去,且命设宴与之共饮。赠缠头彩三千匹,召可汗弟合胡禄等来,拉着他们的手责备说:“皇上念叨回纥的功劳,报答你们十分丰厚,为什么背叛来犯?

  回鹘下
  现在即将交战,又为何突然投降?我单身来你们营中,你们虽能杀我,我的将士们也将会击杀你们。”酋长们都折服,说:“怀恩骗我们说:‘唐天子已南逃,公也遭废。’这样我们才来。如今天可汗在,公也无恙。我等愿意回击吐蕃以报厚恩。

  回鹘之请昏,有司度费当五百万,帝方内讨强节度,故遣宗正少卿李诚、太常 博士殷侑往谕不可。穆宗立,回鹘又使合达干等来固求昏,许之。俄而可汗死,使 者临册所嗣为登啰羽录没蜜施句主毘伽崇德可汗。可汗已立,遣伊难珠、句录、都 督思结等以叶护公主来逆女,部渠二千人,纳马二万、橐它千。四夷之使中国,其 众未尝多此。诏许五百人至长安,余留太原。诏以太和公主下降。主,宪宗女也。 帝为主建府,以左金吾卫大将军胡证、光禄卿李宪持节护送,太府卿李说为昏礼使, 册拜主为仁孝端丽明智上寿可敦,告于庙,天子御通化门饯主,群臣班辞于道。公 主出塞,距回鹘牙百里,可汗欲先与主由间道私见,胡证不可,虏人曰:“昔咸安 公主行之。”证曰:“天子诏我送公主授可汗,今未见,不可先也。”乃止。于是 可汗升楼坐,东向,下设毳幔以居公主,请袭胡衣,以一姆侍出,西向拜已,退即 次,被可敦服,绛通裾大襦,冠金冠,前后锐,复出拜已,乃升曲舆,九相分负, 右旋于廷者九,降舆升楼,与可汗联坐,东向,群臣以次谒。可敦亦自建牙,以二 相出入帐中。证等归,可敦大宴,悲啼眷慕。可汗厚赠使者。
  不过,怀恩的儿子,是可敦之弟,希望能赦其死。”于是子仪持酒,胡禄请求盟誓后饮。子仪誓曰:“唐天子万岁,回纥可汗也万岁,两国的将相也一样。如谁负约,身死阵前,家人遭屠戮。”那时,回纥宰相磨咄莫贺达干、顿莫贺达干等听了子仪的誓言都肃然,酒轮到他们喝时,就说“:如令公的誓言一样。”当初,回纥有二巫,预言:“这次出行定不会交战,该与大人相会而回。”至此,众人相顾而笑:“巫没有骗我们。”

  是时,裴度方伐幽、镇,回鹘使渠将李义节以兵三千佐天子平河北,议者惩艾 前患,不听,兵已及丰州,使者厚赐乃去。
  朔方先锋兵马使白元光与回纥合兵灵台,正遇大雪严寒,吐蕃关门撤哨,乃纵兵袭击,斩首五万,活捉万人,获马、骆驼、牛、羊无数,还收回被俘的唐户五千。

  敬宗即位之年,可汗死,其弟曷萨特勒立,遣使者册为爱登里罗汨没密施合毘 伽昭礼可汗,赐币十二车。文宗初,又赐马直绢五十万。大和六年,可汗为其下所 杀,从子胡特勒立,使者来告。明年,遣左骁卫将军唐弘实与嗣泽王溶持节册为爱 登里罗汨没蜜施合句录毘伽彰信可汗。开成四年,其相掘罗勿作难,引沙陀共攻可 汗,可汗自杀,国人立{厂盍}馺特勒为可汗。方岁饥,遂疫,又大雪,羊、马多死, 未及命。武宗即位,以嗣泽王溶临告,乃知其国乱。
  仆固名臣降,与胡禄都督等二百人都来朝见。皇帝赐物不可胜数。郭子仪领仆固名臣入见。名臣,是怀恩哥哥之子,是一名勇将。

  俄而渠长句录莫贺与黠戛斯合骑十万攻回鹘城,杀可汗,诛掘罗勿,焚其牙, 诸部溃其相馺职与厖特勒十五部奔葛逻禄,残众入吐蕃、安西。于是,可汗牙部十 三姓奉乌介特勒为可汗,南保错子山。黠戛斯已破回鹘,得太和公主;又自以李陵 后,与唐同宗,故遣使者达干奉主来归。乌介怒,追击达干杀之,劫主南度碛,边 人大恐。进攻天德城,振武节度使刘沔屯云伽关拒却之。宰相李德裕建言:“回鹘 曩有功,今饥且乱,可汗无归,不可击,宜遣使者赡安之。”帝用兵部郎中李拭行 边刺状。于是,其相赤心与王子嗢没斯、特勒那颉啜将其部欲自归,而公主亦遣使 者来言乌介已立,因请命。又大臣颉干伽思等表假振武居公主、可汗。帝乃诏右金 吾卫大将军王会持节慰抚其众,输粮二万斛,不许借振武,令中人好语开谕;又诏 使者持册往,潜稽其行,须变。
  大历三年(768),光亲可敦死,皇帝派右散骑常侍萧昕持节前往祭吊。第二年,封怀恩的幼女为崇徽公主,嫁与可汗为继室。兵部侍郎李涵持节去册封可敦,赠彩绸二万。其时帑藏空虚,征用公卿的骡马骆驼载物。宰相在中渭桥为之饯行。

  明年,回鹘奉主至漠南,入云、朔,剽横水,杀掠甚众,转侧天德、振武间, 盗畜牧自如。乃召诸道兵合讨。嗢没斯以赤心奸桀,难得要领,即密约天德戍将田 牟,诱赤心斩帐下。那颉啜收赤心众七千帐东走振武、大同,因室韦、黑沙南窥幽 州,节度使张仲武破之,悉得其众。那颉啜走,乌介执而杀之。然乌介兵尚强,号 十万,驻牙大同北闾门山。而特勒厖俱遮、阿敦宁等凡四部,及将军曹磨你众三万, 因仲武降,嗢没斯亦附使者送款。帝欲使助可汗复国,而可汗已攻云州,刘沔与战, 败绩。嗢没斯率三部及特勒、大酋二千骑诣振武降。诏拜嗢没斯为右金吾卫大将军, 爵怀化郡王,以天德为归义军,即拜归义军使;阿历支宁边郡公,习勿啜昌化郡公, 乌罗思宁朔郡公,并为冠军大将军、左威卫大将军;爱邪勿宁塞郡公,为右领军大 将军。加赐嗢没斯牙旗、豹尾、刀器诸物,给其属冠带。诏宰相德裕采秦、汉以来 兴殊俗、忠效卓异者凡三十人,为《异域归忠传》宠赐之。嗢没斯请留族太原,率 昆弟为天子捍边,帝命刘沔为列舍云、朔间处其家。可汗遣使者藉兵欲还故廷,且 假天德城,帝不许。可汗恚,进略大同川,转战攻云州,刺史婴壁不敢出。诏益发 诸镇兵屯太原以北。
  回纥留在京师的一些兵众,在坊市掠人子女,引骑兵冲撞含光门。皇城都闭门,诏令刘清潭前去劝止。后来他们又强夺货物,抢长安令邵说的马。有司不敢严责。自乾元年后,更以功自负,每进献一马,就要价四十匹缣。每年带几万马来卖,使者接连不断地来,都留宿鸿胪,送来的马又骀弱无用。皇帝特意厚赐,希望他们能自愧,然回纥不知其意,又带了万匹马来。皇帝不忍增加百姓的负担,买下六千匹。大历十年(775),回纥在道中杀人,京兆尹黎干抓了凶手,皇帝诏令放了不计罪。后来又在东市杀人,市人将凶手绑送万年狱,其首领来劫狱,斫伤狱吏,都中人厌而苦之。

  嗢没斯等既朝,皆赐李氏,名嗢没斯曰思忠,阿历支曰思贞,习勿啜曰思义, 乌罗思曰思礼;爱邪勿曰弘顺,即拜归义军副使。于是,诏刘沔为回鹘南面招抚使, 张仲武东面招抚使,思忠为河西党项都将、西南面招讨使,沔营雁门。又诏银州刺 史何清朝、蔚州刺史契苾通,以蕃、浑兵出振武,与沔、仲武合,稍逼回鹘。思忠 数深入谕降其下。沔分沙陀兵益思忠,河中军以骑五百益弘顺。沔进次云州,思忠 屯保大栅率河中、陈许兵与回鹘战,败之。明年,又为弘顺所破。沔与天德行营副 使石雄料劲骑及沙陀、契苾等杂虏,夜出云州,走马邑,抵安众塞,逢虏,与战破 之。乌介方薄振武,雄驰入,夜穴垒出鏖兵,乌介惊,引去,雄追北至杀胡山,乌 介被创走。雄遇公主,奉主还,降特勒以下众数万,尽收辎帑及所赐诏书。可汗收 所余往依黑车子,诏弘顺、清朝穷蹑。弘顺厚啖黑车子以利,募杀乌介。初,从可 汗亡者既不能军,往往诣幽州降,留者皆饥寒痕夷,裁数千。黑车子幸其残,即杀 乌介。其下又奉其弟遏捻特勒为可汗。帝诏德裕纪功铭石于幽州,以夸后世。
  大历十三年(778),回纥袭击振武,攻东径,入侵太原。河东节度使鲍防与之在阳曲一战,鲍防败,回纥残杀万人。

  思忠等以国亡,皆愿入朝,见听,遂罢归义军,擢思忠左监门卫上将军兼抚王 傅,两禀其奉,赐第永乐坊,分其兵赐诸节度。虏人惮隶食诸道,据滹沱河叛,刘 沔坑杀三千人。诏回鹘营功德使在二京者,悉冠带之。有司收摩尼书若象烧于道, 产赀入之官。
  代州都督张光晟又与之战于羊虎谷,胜,回纥兵始退。

  遏捻可汗裒残部五千,仰食于奚大酋硕舍朗。大中初,仲武讨奚,破之,回鹘 浸耗灭,所存名王贵臣五百余,转依室韦。仲武谕令羁致可汗等,遏捻惧,挟妻葛 禄、子特勒毒斯驰九骑夜委众西走,部人皆恸哭。室韦七姓析回鹘隶之。黠戛斯怒, 与其相阿播将兵七万击室韦,悉收回鹘还碛北。遗帐伏山林间,狙盗诸蕃自给,稍 归厖特勒。是时,特勒已自称可汗,居甘州,有碛西诸城。宣宗务绥柔荒远,遣使 者抵灵州省其酋长,回鹘因遣人随使者来京师,帝即册拜嗢禄登里逻汨没蜜施合俱 录毘伽怀建可汗。后十余年,一再献方物。
  德宗立,派中人前去告丧且修旧好。

  懿宗时,大酋仆固俊自北庭击吐蕃,斩论尚热尽取西州、轮台等城,使达干米 怀玉朝且献俘,因请命,诏可。其后王室乱,贡会不常,史亡其传。
  当时九姓胡劝可汗入寇,可汗打算倾巢入塞,见使者不行礼。宰相顿莫贺达干说“:唐,是大国。从没有亏待过我们。

  昭宗幸凤翔,灵州节度使韩逊表回鹘请率兵赴难,翰林学士韩偓曰:“虏为国 仇旧矣。自会昌时伺边,羽翼未成,不得逞。今乘我危以冀幸,水可开也。”遂格 不报。然其国卒不振,时时以玉、马与边州相市云。
  前次入太原,夺取了几万羊马,但回到国内,几乎全部死去或走散。如今要举国远征,万一不能取胜,还有何处可归?”可汗不听,顿莫贺怒,击杀可汗,并杀其支党及九姓胡近二千人,自立为合骨咄禄毗伽可汗,派长建达干随唐使者入朝。

  薛延陀者,先与薛种杂居,后灭延陀部有之,号薛延陀,姓一利咥氏。在铁勒 诸部最雄张,风俗大抵与突厥同。
  建中元年(780),诏令京兆少尹源休持节册封顿莫贺为武义成功可汗。

  西突厥处罗可汗之杀铁勒诸酋也,其下往往相率叛去,推契苾哥楞为易勿真莫 贺可汗,据贪汗山,奉薛延陀乙失钵为野咥可汗,保燕末山。而突厥射匮可汗复强, 二部黜可汗号往臣之。回纥、拔野古、阿跌、同罗、仆骨、白在郁督军山者,东 附始毕可汗;乙失钵在金山者,西役叶护可汗。
  当初回纥来中国,常有九姓胡同来,往往留在京师,多达千人,积聚了不少产业。其时酋长突董、翳蜜施、大小梅录等回国,装点行装上路,滞留振武三个月,供给甚丰,费用甚大。军使张光晟暗中窥察,发现行囊里装的是女子。这是张光晟让驿吏用长锥刺行囊才得知的。接着听说顿莫贺新立,杀了许多九姓胡人,因此不敢回去,常常要逃走,但突董监视甚严。胡人们向张光晟献计,请他斩尽回纥人。光晟同意,向皇帝报告:“回纥并非原来就强大,只是因为有九姓胡人相助而已。现在他国中自相鱼肉。虏人本性惟利是视,无财无利就散乱不振。

  贞观二年,叶护死,其国乱,乙失钵孙曰夷男,率部帐七万附颉利可汗。后突 厥衰,夷男反攻颉利,弱之,于是诸姓多叛颉利,归之者共推为主,夷男不敢当。 明年,太宗方图颉利,遣游击将军乔师望昽路赍诏书、鼓纛,册拜夷男为真珠毘伽 可汗。夷男已受命,遣使谢,归方物,乃树牙郁督军山,直京师西北六千里,东靺 鞨,西叶护突厥,南沙碛,北俱伦水,地大众附,于是回纥等诸部莫不伏属。其弟 统特勒入朝,帝以精刀、宝鞭赐之曰:“下有大过者,以吾鞭鞭之。”夷男以为宠。 颉利可汗之灭,塞隧空荒,夷男率其部稍东,保都尉楗山独逻水之阴,远京师才三 千里而赢,东室韦,西金山,南突厥,北瀚海,盖古匈奴地也。胜兵二十万,以二 子大度设、突利失分将之,号南、北部。七年间,使者八朝。帝恐后强大为患,欲 产其祸,乃下诏拜其二子皆为小可汗。
  如果不趁此时机降服他们而送他们回去,又给钱财,这恰如俗语所说‘借武器给寇人,送粮草给盗寇’了。”于是让副将们对回纥不礼貌,突董果然发怒,鞭打副将。光晟就此召集士兵杀尽回纥群胡,收缴骆驼、马几千,绸绢十万,且传言:“回纥鞭打我大将,想夺取振武,所以先杀了他们。”派兵送被掳女子回长安。皇帝召张光晟回京,派彭令方代职。派中人与回纥使者聿达干回去说明原委,也想就此与回纥断绝。令源休在太原待命,第二年才启程,送回突董等四人的灵柩。突董,是可汗的叔父。源休到,可汗令大臣备车马出迎,其大相颉干迦斯,踞坐,责源休等人杀死突董。源休说:“是他与张光晟格斗而死,不是天子的命令。”大相又说:“使者都有死罪,唐不自己制裁,为什么要假手于我?”很久,才挥之使去。源休等人几乎被处死。逗留了五十天,始终未见着可汗。可汗让人传话给源休:“国人都要杀你报仇,只我不想杀你。突董等人已死,现在杀你,就像以血洗血,只会加污。吾用水洗血,不也很好吗?替我转告有司,所欠的售马款一百八十万,快些还来。”可汗派散支将军康赤心等随源休来朝。皇帝容忍了,赐以财币。

  十五年,帝以李思摩为可汗,始度河,牙于漠南。夷男恶之,未发。方帝幸洛 阳,将遂封泰山,夷男与其下谋曰:“天子封泰山,万国皆助兵,悉会行在,边鄣 空单,思摩可取也。”乃使大度设勒兵二十万,南绝漠,壁白道川,率一兵得四马, 击思摩。思摩走朔州,言状,且请师。于是诏营州都督张俭统所部与奚、、契丹 乘其东,朔州道行军总管李勣众六万、骑三千,营朔州,灵州道行军总管李大亮众 四万、骑五千,屯灵武,庆州道行军总管张士贵众万七千出云中,凉州道行军总管 李袭誉经略之。帝敕诸将曰:“延陀度漠,马已疲。夫用兵者,见利疾进,不利亟 去。今虏不急击思摩,又不速还,势必败,卿等勿与战,须其归,可击也。”既而 延陀使者来,求与突厥平。帝曰:“我约漠以北,延陀制之,漠以南,突厥专之, 有辄相掠,诛不赦。延陀父事我而首违诏,得非乱邪?而曰与突厥和,乃故约也, 尚何请?”不报。
  三年后,回纥又派使者来贡献,要求和亲。皇帝对前事还心中不平,对宰相李泌说:“和亲之事等到子孙辈时再说吧,我不能答应。”李泌说:“陛下是还记恨前次陕州之事吗?”皇帝说“:是的。我正天下多难,未能雪耻,现在谈不上议和。”李泌说:“侮辱韦少华等人,是牟羽可汗干的。他知道陛下即位定要报怨,所以打算先入寇边界。不过兵还未出,就被现在的可汗杀了。现在的可汗初立,派使者来,披散头发自作罪人,待天子发落。张光晟杀害突董等,虽他们曾扣留使者,但终于安全而归,也就无罪可言了。”皇帝说:“你的话虽有道理,但我不可辜负少华等人,怎么办?”李泌说:“臣认为陛下没有辜负少华,而是少华对不起陛下。何况北虏君长亲身来赴国难,当时陛下在藩,年纪尚轻,轻易就渡河入其营垒,是冒险入豺虎之地。从少华等人来说,应该先与回纥商定会见礼仪。为臣者尚冒着几分险,陛下怎能贸然独身而去?臣以前任先帝的行军司马,遇叶护太子来,先帝只令臣在元帅府设宴招待,不到讨论征讨事,不与之相见。当时叶护邀臣到他营垒,皇上都不许,要我好言相辞:‘主人应慰劳来客,怎能反让来客请主人呢?’至东收京师,与之相约‘:土地人众归我,玉帛子女赠回纥。’香积战事得胜,叶护准备大肆掳掠,广平王(即代宗)下马跪拜请免,回纥才东趋洛阳。即使如此,臣还懊恼大唐元帅拜叶护于马前,这是左右的过错。但先帝说‘:广平王仁孝,能替我办好事。’下诏慰勉。叶护乃牟羽的叔父,牟羽来时,陛下以嫡长子身份不拜于帐下,可汗也不敢对陛下略有失礼,此可见陛下未尝屈折。先帝拜叶护,是为了保全京城;陛下不拜可汗,确已示威于虏人了,还有什么可憾的呢?计较香积、陕州的事,究竟屈己是正确的,还是示威是正确的呢?

  大度设次长城,思摩已南走,大度设度不可得,乃遣人乘长城骂之。适会勣兵 至,行盍属天,遽率众走赤柯,度青山,然道回远,勣选敢死士与突骑径腊河, 趣白道,及大度设,尾之不置。大度设顾不脱,度诺真水,阵以待。先是,延陀击 沙钵罗及阿史那社尔,皆以徒战胜,至是却骑不用,率五人为伍,一执马,四前斗, 令曰:“胜则骑而逐,负者死,没其家以偿战士。”及战,突厥兵迮,延陀腾逐, 勣救之,延陀纵射,马辄死。勣乃以步士百人为队,捣其罅,虏溃,部将薛万彻率 劲骑先收执马者,故延陀不能去,斩首数千级,获马万五千。大度设亡去,万彻追 弗及。残卒奔漠北,会雪甚,众皲踣死者十八。始延陀能以术禬神致雪,冀困勣师, 及是反自敝云。
  假设少华等让陛下与可汗相见,可汗留陛下在帐中欢饮五日,天下岂不胆战心寒?幸天助威神,使豺狼驯服,牟羽母奉貂裘献陛下,叱退左右,促陛下上马并亲自送出大营。就此事看,是少华等有负陛下。假如认为牟羽有罪,则今可汗已将他杀死。现即位者是牟羽的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