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传·卷六十一

  王臻 鱼周询 贾黯 李京(吴鼎臣附) 吕景初(马遵附) 吴及 范师道 李绚 何中立 沈邈
  贾黯字直孺,邓州穰县人。提升为进士第一,开始担任将作监丞、襄州通判。回京后任秘书省著作佐郎、直集贤院,升为左正言、判三司开拆司。

  王臻,字及之,颍州汝阴人。始就学,能文辞。曾致尧知寿州,有时名,臻以文数十篇往见,致尧览之,叹曰:"颍、汝固多奇士。"举进士第,为大理评事,历知舒城、会昌县,通判徐、定二州,以殿中丞知兖州,特迁监察御史。
  贾黯以他少年时的遭遇,担任谏官,敢于上书言事。首先论说韩琦、富弼、范仲淹可以委以大任。杜枢复审张彦方案件,准备对原判加以驳斥和更正,冒犯了执政者的意愿,执政者用其他的罪名将杜枢贬职。贾黯说:“杜枢没有犯罪,而降职的决定由朝廷直接决定,没有臣下上奏对他进行弹劾。恐怕从此以后权贵宠幸之人,所说一旦被执政者听信,就会暗中大肆以谗言诋毁,使善良之人遭殃,不能不对此有所察觉。”这时进谏者有的论事没有状文,就严厉警告不断地责问。贾黯上奏说“:谏官、御史,既然已被朝廷疏远,不曾参预朝廷政事,不免利用一些传闻,一旦有不符之处,朝廷就对他们加以责难阻挠辱骂,这不是广开言路的办法。请求像唐太宗任用王王圭、魏征进谏的办法,每到执政上奏言事,任凭谏官一人随时进入。”执政者又担心言事官共同进谏,在朝廷上议论不止。于是下诏说:“凡是要聚集一起上殿进谏者,都要禀告中书听候消息。”贾黯上奏认为“:如今能上殿言事的人,只有谏官、御史,如果要听候中书消息,将会堵塞言路,陛下就不能知道朝外之事了,请求还是像过去一样。”朝廷对这些提议都未允许。

  中使就营景灵宫、太极观,臻佐助工费有劳,迁殿中侍御史,擢淮南转运副使。时发运司建议浚淮南漕渠,废诸堰,臻言:"扬州召伯堰,实谢安为之,人思其功,以比召伯,不可废也。浚渠亦无所益。"召为三司度支判官,而发运司卒浚渠以通漕,臻坐前异议,降监察御史、知睦州。道复官,徙福州。闽人欲报仇,或先食野葛,而后趋仇家求斗,即死其处,以诬仇人。臻辨察格斗状,被诬者往往释去,俗为之少变。又民间数以火讹相惊,悉捕首恶杖之,流海上,民乃定。
  侬智高反叛,余靖任桂州知州,杨畋安抚广南东、西路,朝廷都答应他们全权处理。贾黯说:“二人共同统治,指挥不一,这样下面的将领将无所适从。余靖主要节制西路,如果叛军向东进犯,那么余靖就不能统辖,无法指挥众将,不如让余靖一人统辖东、西两路。”朝廷听从了贾黯的建议。皇..四年(1052),贾黯为同修起居注,改判盐铁勾院,升任左司谏,上奏建议全国重新设置义仓,朝廷将其建议下达各地进行讨论,人们的意见不一致,贾黯也反复辩说分析,最后仍然没有实行。宰相刘沆请求朝廷内外的各种推举奏书,都按照诏令一样,不要使用旧例。人们认为这样不方便,贾黯上奏建议废除这一规定。狄青授予枢密副使,贾黯说:“建国之初武臣旧将,辅助皇帝建立大业,消灭其他敌国,功绩卓著者,数也数不清,但从来没有军人进入帐幕的。”不予答复。会灵观发生火灾,贾黯又说“:上天想要废除它,应当停止各种营造修缮工程,赦免守卫者的罪行,以此来表示警惕恐惧修身反省之意。”提升为知制诰。

  仁宗即位,迁提举在京诸司库务,历三司户部、度支副使,擢龙图阁待制、权知开封府,累迁尚书工部郎中。奸人伪为皇城司刺事卒,吓民以取赇,臻购得其主名,黥窜三十余人,都下肃然。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,建言:"三司、开封府诸曹参军及赤县丞尉,率用贵游子弟,骄惰不习事。请易以孤寒登第、更仕宦书考无过者为之。"又言:"在京百司吏人入官,请如《长定格》,归司三年。"皆可其奏。未几,卒。臻刚严善决事,所至有风迹。
  仁宗初年,视事退朝,来到迩英阁,召见侍臣讲读,而修撰起居注的官员单独先出去了。贾黯说:“君臣访对,关系着国家的政治,但修史的官员不能参与,请求一并召至待侍经筵。”仁宗对此加以允许。起初,迩英、延义两阁,讲读官各有各的记注,到这时,才废除了。直龙图阁钱延年被提升为天章阁待制,贾黯当面要钱延年辞掉,就诋毁钱延年没有才能,不应当污辱侍从,封词目还中书,朝廷就停止了任命。

  鱼周询,字裕之,开封雍丘人。早孤,好学。举进士中第,为大理评事,历知南华、分宜、静海三县,迁太常博士、通判汉州。城中夜有火,部众救之,植剑于前曰:"攘一物者斩!"火止,民无所失亡。以尚书屯田员外郎知真州,徙提点荆湖南路刑狱。求便郡,知安州,徙蔡州,召为侍御史。陕西用兵,科敛烦数,命安抚京西路,还赐绯衣银鱼。为开封府判官,又使陕西刺民兵,判三司理欠、凭由司。进起居舍人、知谏院,固辞,乃以尚书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,为三司盐铁副使。时渭州城水洛,尹洙、郑戩争未决,诏周询与都转运使程戡相利害。周询是戩议,遂城之。迁吏部员外郎,擢天章阁待制、知成德军,徙河北都转运使,拜右谏议大夫、权御史中丞。
  任判吏部流内铨。益州推官桑泽的父亲留居乡间,已经死了三年了。后来桑泽被不知此事的人调到京师,被人发觉后离开了京城。贾黯上奏加以弹劾,桑泽被终身废禁,不得任用。福州推官刘扌卞凭借术数,预言人的祸福,常常出入公卿之门,贾黯上奏任他为灵台郎。

  庆历八年,手诏近臣访天下之务。周询对曰:
  这时朝廷诏令两制、两省的官员只能是公事才允许到中书、枢密院见执政者,大臣们心里都知道此规定不妥,但都不愿自己说出来。后来贾黯任许州知州,才说:“其他官员都能见到执政者,但侍从近臣,反而如此疏远排斥怀疑。曾听说先朝任用王禹翶请朝,所有官员都在政事堂拜谒宰相;枢密使也必须跟从百官一起等待接见,来防止各种贿赂。诏令颁布后,左正言谢泌上书朝廷,认为这不是皇帝完全信任大臣、大臣施展才智报答皇帝的行为。”立即收回诏令废除前面颁布的那条规定。

  陛下患西陲御备,天下绎骚,趣募兵士,急调军食,虽常赋有增,而经用不足。臣以谓唐季及五代,强臣专地,中国所制,疆域非广。及祖宗有天下,俘吴、楚、蜀、晋,北捍獯鬻,西服羌戎,所用甲兵,所入租赋,比之于今,其数尚寡。然而摧坚震敌,库府无空虚之弊,县官无烦费之劳,盖赏信罚必,将选兵精之效也。近元昊背惠,西方宿师。朝廷用空疏阘茸者为偏裨,以游惰怯懦者备行伍,故大举即大败,小战辄小奔。徒日费千金,度支不给,卖官鬻爵,淆杂仕流,以铁为钱,隳坏国法。而又官立盐禁,驱民赍辇,荡析恒产,怨咨盈路。去秋水旱继作,今春饥馑相属,生灵重困,于兹为剧。今元昊幼子新立,乃朝廷宽财用、惜民力之时也,速宜经度,以纾匮乏。愿委安抚使与本路守边、掌计臣僚同议,裁减冗兵,节抑浮费,禁止横敛,廪假贫民,去武臣之庸懦,出守宰之贪残。仍冀特发宸衷,出内帑钱助关陕费,使通盐商之利,改钱币之法,宣布德泽,与民休息。然后劝勉农桑,隐括税籍,收遗利,抑兼并,则公有羡财,私有余力矣。
  调往襄州,迎取父亲到官府,他的父亲有个朋友在部中,就派遣直厅卒前来致以问候。贾黯立即鞭打直厅卒,他的父亲十分愤怒,就在一天傍晚回归乡里,不久,得了重病,贾黯内心很不安,请求调往郡县解除官职来赡养父亲。没有得到回复,就抛弃官职而去。而御史吴中复等弹劾贾黯擅自抛弃州府官印,扰乱朝廷法规,被贬为郢州知州。还没有前去任职,父亲过世。服丧期满后,暂时掌管三班院,成为翰林学士。唐介等人由于谏言陈升之不应当独揽权柄,滥用权势,都被调离京师等候补职。贾黯上奏唐介等人能大胆进言,请求对他们宽大处理。由于疾病请调往郡县,改任侍读学士、邓州知州。没有到任,疾病已经痊愈,又任翰林学士、知审官院。

  陛下患承平浸久,仕进多门,人污政滥,员多阙少,滋长奔竞,靡费廪禄。臣以谓国家于制举、进士、明经之外,复有任子、流外之补,负瑕衅、服舆台者,亦置班列。历年既久,纷猥塞路,求人任事,适用者鲜,而又亟更数易,交错道涂,额置有常,诏除无限,凡守一阙,动逾再期。预阃籍、服武弁者,坐费水衡之给,虚计岁考之期;赴铨调、守选格者,居多困乏之叹,行寡廉耻之风。官冗之弊,一至于此!愿陛下特诏,进士先取策论,诸科兼通经义,中第解褐,无令过多。其文武班奏荐并流外出官者,权停五七年,自然名器不滥,奔竞衰息矣。
  这时官吏中有的以官名犯祖、父讳名谐音为由,援引法律请求授予其他官职。贾黯说:“礼仪不避讳谐音之名,双名不必不偏离避讳,律令:‘府号、官职名称冒犯祖父之名又冒荣居之,上书奏事如果冒犯祖庙名讳,都犯有不同程度的罪。’又说‘:如果厌恶之名和二名不是全部冒犯的,不治罪。’现在官吏允许避讳谐音之字,那么假如有人官名犯了祖、父名讳之谐音,难道应该以冒荣之律来治他的罪吗?本朝雍熙年间(984~987),曾经发布诏令:‘除授官职冒犯私讳的,只有三省御史台五品、文班四品以上,正式上奏允许改变,其他官员都不必使用此制度。’请按照雍熙年间的诏书,规定自某品以上才允许改变官名,按照礼仪律令办事。”朝廷于是颁布诏令,除了名的谐音以及双名,不论官职品位的高下都任凭避用。

  陛下患牧守之职,罕闻奏最。臣闻汉宣帝勉厉二千石,其有治效者,增秩赐金,或爵至关内侯,公卿缺,则以次用之,故良吏为盛。国家鉴诸侯专地之患,一切用郡守治之。而班行浸冗,序迁者众。乃有地处藩宣,秩为卿监,而未历省府提转,则为沉抑。内重外轻,何以求治?改弦易辙,正在此时。愿诏两府大臣,选委两制、台谏官参举,如两任通判可充知州军京朝官,依次除补。若治状尤异,即升省府提转。其常例入知州者,一切停罢,则进擢得人,牧守重矣。
  累升任尚书左司郎中,暂代主管开封府。两军监牢中的囚犯每年都有许多死在狱中,而狱吏不承担任何过失。贾黯说“:狱吏有的懈于巡视囚犯,囚犯饥渴疾病无法解决,致使囚犯死亡,请求对每年死在狱中的囚犯进行登记,而对狱吏进行奖赏和惩罚。”府中吏员名额为七百人,由于犯罪被罢官又依次授予官职的,都是在总额外补授的,贾黯请求朝廷对这些人授予官职必须是有空缺才能进行。但是断案,人们认为是贾黯一己之见,并不公平。御史中丞王畴和其朋党陈经、吕诲、傅尧俞,谏官司马光、龚鼎臣、王陶,都说贾黯固执任性,当接到朝廷颁布的赦免命令时,犯罪应当释放的罪犯他反而加罪。贾黯被免为同提举在京诸司库务。

  陛下患将帅之任,艰于称职。臣闻晏子荐司马穰苴曰:"文能附众,武能威敌。"是知将帅之材,非文武兼备,则不可为。我朝自二边款附,久不用兵。近岁有西北之警,补授帅臣,出于遽猝,非自卒伍,即恩泽侯。无信义以结士心,无庄严以正师律,退则奔北,进则被擒,亏损威灵,取侮夷狄,命将之失,未有若今之甚也。愿择名臣,选举深博有谋、知兵练武之士,不限资级,试以边任,临轩敦遣,假以威权,如祖宗朝任郭进、李汉超辈,阃外之事,俾得专之,无以谤谗轻有迁徙,使其足以取重,则安有不称职之忧乎?
  英宗即皇帝位,升为中书舍人。接受诏令修撰《仁宗实录》,权知审刑院,任群牧使。这时朝廷封拜皇子,并授予皇子检校太傅。贾黯道:“太师、太傅、太保,称作三师,是天子遵守效法的。儿子作父亲的老师,按情理来说是不可以的,前世遵循它而没有考虑它的错误。请求从今天皇子以及宗室中地位低下者,都不要兼任师傅官,按照其升任官职的秩序,改授三公。”将此奏议下达到两制议论,请求按照贾黯上奏所论而办。但中书也说“:从唐朝以来,亲王没有兼任师傅的。我朝因为三师、三公都是虚设之名,因而授予此官,恰好改正了前世的过失。”诏令允许。

  陛下患西北多故,边情罔测,献奇谲空言者多,陈悠久实效者少,备豫不虞,理当先物。臣闻国家和约北戎,爵命西夏,偃革止戈,逾四十载。而守边多任庸人,不严武备,因循姑息,为敌所窥,致元昊悖逆,耶律张皇。未免屈己为民,息兵讲好,皆用苟安之谋,而无经远之策。此班固所谓"不选武略之臣,恃吾所以待寇而行货赂,割剥百姓以奉寇仇"者也。愿陛下特议减三路兵马之驽冗者,以纾经费,以息科敛。然后选将帅,择偏裨,使戢肃骄兵,饬利戎器,识山川形胜,用兵奇正。河朔旷平,可施车阵,亦宜讲求其法。虽二边异时侵轶,恃吾有以待之,庶几无患矣。
  升任给事中、权御史中丞。不久,任命吕诲为知杂事,吕诲曾经弹劾过贾黯,因而有所顾虑,犹豫不决,准备避任。贾黯说曾经推举吕诲任御史,了解他正直谨慎厚道,当时是为了公事,并不是有任何疑忌和怨恨,愿意长期与他共事,吕诲才就职。

  时执政及近臣所对多疏阔,仁宗颇嘉周询详敏。知恩州张得一诛,坐失举,出知永兴军;数日,改知成德军,未行,卒。帝嗟悼之,特赠尚书工部侍郎。
  英宗即位之初,王广渊、周孟阳由于是先朝旧臣,多次被英宗召见问对。贾黯说“:满朝的贤才之臣,没有一个被召见,单独对一两位先朝旧臣表示亲近,这是向天下表示本朝不宏大。请求像太宗过去一样,召见侍从馆阁大臣,来作为顾问。”英宗曾经从容对贾黯说“:我想任用人才,但很少有可任用的。”贾黯回答说:“天下从来就不缺少人材,只不过是如何使用罢了。”退朝后贾黯就五件事给英宗上书:一、了解人材的才智,二、逐步培养人材,三、不要对人材求全责备,四、按条例推举人材,五、有所选择地加以任用。

  周询性和易,闻见该洽,明吏事。在安州时,园吏见大蛇垂阑楯,即视之,乃周询醉而假寐,世传其异。
  后来与两制共同商议,请求以濮王为皇伯,宰相不依从,后来又多次到中书进行论争。恰遇大雨发生洪水,这时贾黯已经有病在身,上疏说:“怠慢宗庙,违背天时,则洪水会发生。如今二位执政者,知道陛下是先帝的后代,就阿谀奉迎,取悦陛下,违背经义,提出两统贰父之说,因而七庙神灵发怒,降下大雨,杀害人民。”已病,请求离开京城,以翰林侍读学士知陈州。没到任,去世,终年四十四岁。口头遗奏数百言,仍请求以濮王为皇伯。赠予尚书礼部侍郎。

  贾黯,字直孺,邓州穰人。擢进士第一,起家将作临丞、通判襄州。还为秘书省著作佐郎、直集贤院,迁左正言、判三司开拆司。
  起初,贾黯的母亲陈氏回到了娘家,继母史氏在家,后来贾黯接回陈氏,二母互相不和,贾黥却能安心侍奉她们。贾黯以美好纯洁自好,在朝中多次上书言事,有的被采纳有的被否定,人们称赞他耿介正直。但性情急躁,起初为襄州通判,怀疑演戏的人戏弄他,将人粪喂给戏弄他的人吃。在开封任开封府时,被罪人痛骂,贾黯又将人粪给罪人吃,上谏的人也因此而诋毁他。

  黯自以年少遭遇,备位谏官,果于言事。首论韩琦、富弼、范仲淹可大用。杜枢覆张彦方狱,将驳正,忤执政意,执政以他罪绌枢。黯言:"枢无罪,且旨从中出,不因臣下弹奏。恐自此贵幸近习,言一得入,则将阴肆谗毁,害及善良,不可不察。"时言者或论事亡状,辄戒励穷诘。黯奏:"谏官、御史,迹既疏远,未尝预闻时政,不免采于传闻,一有失言,而诘难沮辱随之,非所以开广言路。请如唐太宗用王珪、魏徵故事,每执政奏事,听谏官一人随入。"执政又患言事官旅进,论议上前不肯止。乃诏:"凡欲合班上殿者,皆禀中书俟旨。"黯论以为:"今得进见言事者,独谏官、御史,若然,言路将壅,陛下不得闻外事矣。请如故便。"皆弗许。